轉載自 文/馬徐駿
人們急著啟動,急著趕路,急著甩開別人,催催趕趕,罵罵咧咧,奔忙了許久,發現已經忘了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出發。
在國內開車,容易感染一種病,路怒症。
剛上路的人是很難不被這種氛圍所感染的,路怒症從握住方向盤的那一刻開始發作,一路按喇叭深切問候他人及其直系親屬們,心裡滿滿都是先除之而後快的騰騰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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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得有佛心,最好能把每一次上路看作一場艱苦的修行,這樣才忍得住擁堵的路況和糟糕的駕駛環境:突然變道不打方向燈,闖紅燈搶行,各種見縫插針,甚至還有敢在高速上倒車出匝道口的……經常忍不住懷疑一些人的駕 照是不是遛狗的時候在街上撿來的。可碰到不守規矩的司機,你又不好跳下車理論或者乾脆錘他一頓,只能狂按喇叭發洩心中的憤懣。
一個在中國生活多年的美國記者彼得·海斯勒,在他寫的《尋路中國》里風趣地描繪了我國公路上這種特殊的按喇叭文化:“一個簡單的喇叭聲,至少能夠表達十種不同的東西。一下短促的'畢'聲,用以表示引起注意。連續兩聲'畢——畢'表示憤怒。如果是一陣特別悠揚的'畢—— ——'聲,那表示駕駛員遇到了交通擁堵,他已經沒有邊縫可鑽,正巴不得所有的人和車通通消失。如果有'畢—— —— ——'聲回應,說明他們動彈不得。另有略帶口吃的'— —畢 ——……——畢——'聲,表示駕駛員除了痛苦就再無別的感覺。還有一種事後才摁一下的'—— ——畢'聲,這一般是新手們的做法,他們通常反應遲緩,還沒來得及摁喇叭,剛出現的狀況就已經自行化解……”
美國人開車歷史更長,汽車文化也有別於中國,他們開車很少摁喇叭。
但有一次,我在美國開車,就享受到了美國人難得的喇叭聲款待。
在西海岸的舊金山的一個十字路口,我們一個車隊四輛越野,我是車隊的第二輛,前車衝出路口的時候,我想也沒想就跟著前車一腳油門衝出去了——剛開到路口一半,擦著我車的後保險槓過去一輛大卡車,就是《變形金剛》裡擎天柱那種,拖著兩個大集裝箱,差點兒把我連人帶車變成大頭貼,平鋪在異國他鄉的柏油馬路上。
司機探出頭來親切地朝我揮拳頭、豎中指,我猜肯定也問候了生我養我的爹媽和我勤勞智慧的祖先們。
我當時完全懵了,後車導遊在步話機裡也幫著司機憤怒地譴責:你小子不要命啦!
停車後,導遊比我還心有餘悸,告訴我剛才的情況有多危險,美國的街口沒有太多的紅綠燈,匯車基本都靠自覺,橫著過一輛,豎著過一輛,再橫著過一輛,彼此默契心照,井然有序。
我終於理解了為什麼一個美國朋友把開車的亞洲司機列為最不敢招惹的地球生物之三,位列第一、第二名的分別是恐怖分子和生理期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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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品,像是每個司機心態的縮影。
高曉松說,中國人開車搶道,美國人開車遵守規則,可大家都是7:30到家,時間上差不多。在美國開過車才知道,高老師完全是亂扯,花費同樣的時間,在中國恨不能把路上的司機全都滅門,你爭我奪、死去活來地開,也就是開了三公里路,人家美國兄弟氣定神閒已經跑完了一個馬拉松。
何況滿心怨氣地一路壓抑著砍人的衝動,和氣定神閒地握著方向盤,知道一定會有屬於自己的車位和道路可以開,天藍雲白,歲月靜好,這生活質量能一樣嗎?
有一天,我在上海開車出門,又被堵在了沒有出任何事故的高架橋上,身邊的車都在摁喇叭,那一瞬間,我忽然讀到了司機們的心聲。
在這片土地的每條路上,每個人都怕錯過什麼,或是被落下,大家唯一確定的就是,不能原地待著,必須做點兒什麼,哪怕一味往前開會迷失方向。
海斯勒說,在中國,迷失方向並非是件多麼糟糕的事兒,因為其他人也不清楚自己要何去何從。
於是,人們急著啟動,急著趕路,急著甩開別人,催催趕趕,罵罵咧咧,奔忙了許久,發現已經忘了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出發。
只是,世界都不急,你急什麼?
- Feb 15 Mon 2016 18:37
世界不急,你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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